2009年11月3日下午,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邀集部分与“中国航天之父”钱学森共事过的资深航天专家座谈,回忆同钱老交往的点点滴滴,深切缅怀这位中国航天事业的奠基人和领路人。 中新社发 孙自法 摄

  中新网北京11月3日电 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公司多位资深航天专家近日撰写回忆文章,悼念和缅怀中国航天事业的开创者和奠基人、“中国航天之父”钱学森——

  黄纬禄:斯人已逝 音容宛在

  得知钱学森同志去世的消息后,我非常震惊和悲痛,觉得难以接受。这是我们国家的损失,更是我们航天的重大损失!

  我第一次见到钱学森同志是在1956年春天,当时我作为通信兵部电信技术研究所的代表到中南海听一个重要报告,会场汇集了三军的高级将领和各科研机构的技术人员,主讲人就是刚从大洋彼岸辗转回国的钱学森。他建议中国要尽快着手研制导弹和原子弹,精彩的报告触动了在场的高级将领。当有人怀疑说我们不行时,钱学森坚定地说:“我们中国人不笨,外国人能搞的,中国人也能搞出来!”会场立刻响起了掌声。

  1957年11月16日,国防部第五研究院二分院成立,我所在的研究所被划入二分院,我也如愿踏上了导弹研制的道路。因为我负责导弹的控制系统研究工作,所以和时任国防部第五研究院院长的钱学森同志有了更多的接触。在东风二号的研制过程中,出现了弹性震动问题,钱学森同志非常关心这个攻关,每周都到我们所来听取情况汇报,并运用他的知识和经验,给出了很多具体的指导。他身先士卒的作风大大鼓舞了我们。四个月后,技术问题顺利解决,东风二号的研制也圆满成功。

  钱学森同志是一个科学大家,是领导,但他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架子。有一次,我们搞控制系统的研究所和总体部在技术问题上有了很大分歧,大家各持己见,谁都不肯让步。钱学森同志平时很忙,就在周六的晚上把我和总体部的负责人叫到他家里,在听完双方的介绍之后,他根据自己的知识和经验作出判断,讲明谁是谁非,确定最后的方案,大家都心服口服。

  钱学森同志是技术权威,但他在工作中非常相信和尊重群众意见。在一次飞行试验中,导弹打得不够远,总体部的一位同志认为推进剂应该减少一些才能打得远,这个意见遭到普遍反对。按照一般的逻辑,减少剂量只会打得更近。钱学森为此亲自计算,最后得出了减少推进剂,弹体重量减轻,弹能够打得更远的结论。他肯定并采纳了那个同志的意见,最终试验获得了成功。

  钱学森同志主持编制了导弹发展规划,证明了他对导弹研制的科学规律吃得很透。他深沉的爱国情怀、对待科学严谨求实的态度、平易近人的工作作风,深深影响了我们,也是新一代航天人要继承和不断发扬的。

  斯人已逝,音容宛在。透过电视荧屏,钱学森同志那鲜活的形像闪耀在眼前,感觉他并未离开,他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黄纬禄,“两弹一星”元勋,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国际宇航科学院院士,中国著名的导弹与控制技术专家。现任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公司高级顾问。)

  陈敬熊:我们受益终身

  惊闻钱老辞世的消息,悲痛万分!

  作为中国防空导弹武器系统研制事业的元勋,钱老高度关注相关技术的发展。早在1965年,在研制低空导弹武器系统时,钱老时任七机部副部长,他深入一线亲自指导有关技术问题。在解决遗留的天线系统误差问题时,他亲自协调,点名让我带人奔赴786厂帮助进行技术攻关,最终解决了问题。

  钱老在专业成就方面也让我们无比钦佩。最早钱老的专业是空气动力学,并且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在以后的发展中,钱老又在工程控制专业方面开创了一个新的领域,他撰写的《工程控制论》开创了一门新的技术科学。这本书被翻译成多国语言,被世界各国科学家广为引用和参考,成为自动控制领域引用率最高的经典著作。1956年,钱学森还和华罗庚、吴文俊一起获得了首届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

  钱老虽已离我们而去,但他留下的宝贵财富永存,使我们受益终身。祝愿钱老一路走好!

  (陈敬熊,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著名的电磁场理论和天线设计专家。现任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公司科技委顾问。)

  钟山:学习钱老 发展航天 振兴中华

  正值工程院院士开会之际,惊悉钱老逝世,巨星陨落,擎天柱折损,悲恸沉痛难以言表,真所谓天地同悲,日月同哀。

  钱老是航天二院的建业领导者,科技指路人,是我最尊敬的老师、老领导、老专家。回忆他的指引、教导和启发、影响,历历在目,不胜枚举。仅从早、中、晚三段时期择三件事略述一二。

  约五十年前,航天二院建立之初,国防部五院召开了首次关于地空导弹的方案研讨会。钱老亲任方案论证的负责人,我作为方案参与者,多次聆听了他的讲话和技术分析报告。亲身感受了他的身教言传和以身作则。他在方案论证中既体现了解放思想,倡导了聂荣臻元帅提出的“三敢”(敢想、敢说、敢干)精神,又始终讲求“实事求是”的“三严”作风(严肃、严格、严密)。

  钱老的示范表率作用,教育、影响了我这一生。在从事航天导弹事业的任何活动中,既要“三敢”,又要“三严”,这是航天事业成功之本,我终身受益。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我又一次亲身聆听钱老给我们作报告,谈他的学习心得。

  他说,读书要经历三个过程:一是读一本书,是原来厚度的一本书;二是书越读越厚,因为诸多问题和思考,大大增加了书的厚度;三是读书由厚变薄,最后变成一页纸或几句话,提纲挈领,抓住了本质和关键,可以灵活应用。这种理论联系实际的学习方法,指导教育了我一生,使我在某型号防空导弹的研制中能做出一点有益的工作。能取得这些成绩,都与钱老教导的工作和学习作风密切相关,也正如叶帅所写的诗:“读书不怕苦,攻关不怕难,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第三件事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从过去学习“工程控制论”到学习钱老的“系统工程学”,再到“大成智慧学”。看得出,钱老在耄耋之年,已将控制为中心的航天系统工程演绎为多学科、多专业的复杂巨系统;从现代科学技术推及马克思主义哲学。

  他从大至宏观、宇观,小至微观、渺观分析认识物质世界,阐述了现代科学技术的特点和体系结构。

  这些博大精深的科技思想,凸显了钱老学识之渊博、视野之广袤、思考之深邃、哲理之严谨、以及工程实践经验之丰富,真不愧为学术泰斗、科技巨擘,不愧为中国伟大的科学家、思想家。钱老永远是我最尊敬的老师、学习的楷模、追寻的榜样。

  钱老,安息吧。你的爱国热忱和光辉思想将永远指引航天人披荆斩棘、勇敢向前,不断攀登,振兴中华!

  (钟山,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著名的制导系统工程技术专家。现任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公司科技委顾问。)

  刘兴洲:他的清正廉洁使我们深受教育

  惊闻中国航天界的泰斗、火箭之父钱学森同志逝世,对此我深感悲痛与怀念。

  在上世纪50年代,钱学森同志不畏美国当局对他的迫害,毅然回国。回国后,在党的关怀、鼓励下,钱学森同志立即投入到中国导弹、火箭事业的建设中,成为中国航天技术的导师、奠基人,被誉为中国“航天之父”、“火箭之父”。

  在50年代,钱学森同志就对中国冲压发动机的发展极为关心。他经常参加冲压发动机型号的技术讨论会,指出“冲压发动机是结构最简单的发动机,但也是最高级的发动机”,鼓舞大家要努力攻关,早日拥有自己的冲压发动机。

  1968年4月,我和王汝元同志曾给钱学森同志写信,请教固体预燃室与冲压发动机相结合的方案是否可行。很快,我们就收到了钱学森同志的回信。信中他用工工整整的钢笔楷书书写,对我们的建议表示赞同和支持,鼓励多做试验。他的信使我们深受感动和鼓舞。

  当我们冲压发动机的研制工作取得成功,并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的时候,我们非常高兴,向钱学森同志汇报了成绩,并送去一件纪念品。

  钱学森同志对我们取得的成绩表示祝贺,但没有接受我们送去的纪念品。他对我们说,这是“迹近不正之风”。钱学森同志的清正廉洁也使我们深受教育。

  早在90年代,钱学森同志就关心冲压发动机向高速的发展,目前世界上高超声速技术的发展证实了钱学森同志的远见。

  钱老逝世了,我们失去了一位令人尊敬的航天泰斗。钱老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学术和精神财富,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钱老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刘兴洲,中国工程院院士。现任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公司科技委顾问。)

  李伯虎:一面科技旗帜

  “中国航天之父钱学森逝世!”噩耗传来,举国上下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悲恸之中。

  钱老是伟大的爱国主义者。1955年他放弃了在美国优越的工作、生活环境,冲破重重阻挠回到祖国,将自己的毕生贡献给了祖国的科技事业。

  钱老是伟大的科学家。它是中国“两弹一星”元勋。他是中国航天事业的开创者和奠基者,被世人誉为“中国航天之父”。

  钱老也是中国近代力学和系统工程理论与应用研究的奠基人和倡导人。他在空气动力学、航空工程、喷气推进、工程控制论、物理力学等领域作出了开创性的贡献。

  钱老是知识分子的典范。它不仅以自己严谨和勤奋的科学态度在科技领域作出了卓越的贡献,更以淡泊名利和率真的人生态度诠释了一个知识分子的高尚人格。

  钱老是科技界的一面旗帜。他虽然走了,但他的精神和开创的事业永在。我们要继承他伟大的爱国精神,学习他高尚的品德,发扬他拼搏进取勇于开拓的创新精神,努力为航天科技的发展作出新的贡献。

  (李伯虎,中国工程院院士。现任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公司科技委顾问,CIMS总师。)

  黄培康:他就在我们身边

  北京的初冬,白雪纷飞。一颗巨星陨落,震撼神州大地。

  1955年钱学森从海外归来,次年,他受命在三个部队小医院的地址上组建了中国第一个航天研究院。当时科研人员的主体是100多位应届大学毕业生,钱老亲自为他们讲学,传道授业,引领入门……就这样,风风雨雨经历了53个春秋。

  我作为一名普通的航天科技工作者,在这半个多世纪的经历中,有时觉得钱老离我们很远。他能“通天”,经常见到国家领导人;他能“呼风唤雨”,曾让中国科学院这么多研究所投入到航天研究中,有时甚至并入航天科研机构;他高瞻远瞩,带领完成“两弹一星”,倡议国家防御。

  有时又觉得钱老离我们很近。上世纪60年代,我由于工作关系有幸聆听到他的指教,有一段时间他固定每周三上午到我们研究所来传道,授业,解惑。他喜欢大家提问,至今我还保留着一张我提问他答复的条子。钱老总比我们想得远、站得高。在我参加国家高技术863计划工作期间,曾收到过他写的一张批条说:有待一日,人类能将光能、动能或者电磁能来抵制住预测(可能几千年上万年)将碰撞地球的宇宙陨石。我至今仍认为这不是天方夜谭,这是生活在地球上的科学家的责任。钱老确实离我们很近,他一直住在航天大院里,让我们航天人感到温暖。他平易近人,朴实无华。

  巨星陨落,航天精神永存,他将永远激励着后人奋勇前进!

  (黄培康,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雷达目标特性领域的开拓者和学术带头人。现任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公司科技委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