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留守儿童”站在一起
2008-03-05 15:38 来源:广元热线编辑:杨嘉利
四川新闻网--成都晚报讯: 成都——梁家巷 张岑洁只有21岁,2007年大学毕业,她参加了“西部计划青年志愿者行动”,前往四川省广元市剑阁县,开始人生中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在山区度过的日日夜夜,使这个在城市里长大的年轻女孩看到,由于父母外出打工,贫困山区的很多“留守儿童”,太需要有知识的指引,让他们在刚刚起步的人生路上不会误入歧途。3月5日是“中国青年志愿者服务日”,让我们走近这位年轻人,去了解一名青年志愿者的成长道路——
张岑洁工作的单位在剑阁县人民政府。每天傍晚下班后,张岑洁便会急匆匆地赶往沙溪中学,因为在那里还有40多个学生等着她去做英语辅导。作为一名立志到贫困山区做女教师青年志愿者,张岑洁意外地被留在了县政府办公室工作,收发文件,接待前来洽谈投资的客人和来访群众。尽管没有能够当上山区女教师,但在剑阁县有名的“留守儿童之家”沙溪中学,她却承担起了英语教师的职责,每天下班后都会前住这所学校,为那些父母外出打工、住宿在学校里的学生们辅导英语。
2月14日,张岑洁在成都过完春节回到剑阁,她刚走出火车站,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便迎上前去说:“张老师,我们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你留下的单词我们全背熟了。”张岑洁认出,他们全是沙溪中学的学生,这天特意赶到火车站来接她……
童年死里逃生的经历
张岑洁的爸爸张力,曾是成都市莲花池小学教师,多次被评为“锦江区优秀教师”,妈妈郭丽娜则在锦江区青少年活动中心工作。张岑洁小时候,妈妈很少回家,每周只有星期天能回家和爸爸一起陪伴自己。
一天早上,张力对女儿说:“岑洁,爸爸今天带你去看妈妈好吗?”张岑洁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可跟着爸爸来到了妈妈郭丽娜工作的锦江区青少年活动中心,看见妈妈不停地忙碌,照顾着10多个大哥哥和大姐姐,她又问爸爸:“妈妈不回家陪我,就是要照顾这些大哥哥和大姐姐?”张力一愣,他蹲下身去对女儿说,妈妈是生活老师,她的责任就是要照顾好这里的每个孩子。“可我是妈妈的女儿,她更应该照顾我。”张岑洁依然噘着嘴说。后来,张力就时常给女儿讲一些妈妈工作的事情,让女儿明白妈妈不能每天回家,并不是不爱她,而是那些大哥哥和大姐姐也离不开妈妈。
1994年6月,张岑洁上小学1年级时,有一个星期天,郭丽娜说好一大早就回家,张力便早早去买菜了,只有张岑洁在家里写作业。当时,张岑洁的家住在一栋老式楼房的5楼上。她写完作业,看见墙上的钟已10点过了,妈妈还没回来,她便想下楼去接妈妈,不料房门却被爸爸反锁上了。张岑洁只好将两根木凳搭起来,站在上面攀着窗台往楼下张望。张岑洁张望了许久,仍没有看见妈妈,却听见楼下的小伙伴叫她。张岑洁探出身去,想要看一看是谁,可她刚把身子探出窗外,一下子失去平衡,摔下楼去。
“不好,有孩子从楼上摔下来了!”张力买菜回来,刚走进居民区就听见有人这样吼道,顿时感到了一种不祥。张力飞快地奔到楼下,看见躺在地上的孩子果然是女儿,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两天后,张岑洁在浑身疼痛中醒来,她看见妈妈坐在身边不停地哭泣。“妈妈,你不要哭,我没事。”听见女儿微弱的声音,郭丽娜又惊又喜:“岑洁,妈妈不好,妈妈要是早一点回家,你那天就不会……”张岑洁伸出手来抹着妈妈脸上的泪水,她问妈妈:“你今天不去上班吗?”郭丽娜连连摇头:“妈妈不去,妈妈这几天都会在医院里陪你。”张岑洁脸上顿时有了欢快的笑容:“好啊,妈妈终于可以陪我了!”那一刻,郭丽娜愧疚不已,她感到亏欠女儿实在太多。后来,妈妈告诉张岑洁,当她从5楼上摔下来,很多人都说她会没命了,也有人说就算能捡回来一条命,将来
也会落下终身残疾,叫郭丽娜和丈夫不要白白花钱抢救她。可这对从事儿童教育工作的夫妇,他们爱所有的孩子,何况张岑洁是他们的女儿!在医院里,郭丽娜几乎是跪着恳求医生说:“大夫,救一救这个孩子吧,哪怕她将来会成瘸子,会成瘫子,我和她爸爸也会养她一辈子……”
一次改变人生的交谈
张岑洁从小受父母所从事的职业的影响,梦想着将来长大后也能像爸爸妈妈一样,站在台上做一名教师。她的父母很希望女儿将来能上大学,没想到张岑洁在中考时报考了新都师范学校!“岑洁,你难道不想上大学了吗?”知道女儿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张力夫妇很意外。张岑洁说:“上师范学校,两年后一样可以升入本科。爸妈,我希望自己将来可以像你们一样,做一名受学生尊重的教师。”看出女儿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张力夫妇最终支持了张岑洁,只是告诫女儿:“与孩子打交道需要耐心和爱心,要把每个学生看成是自己的儿女,从心底里去关心和爱护他们,不能因为学生一时的淘气而失去信心。”这番话,张岑洁思考了许久,她明白爸爸妈妈是把他们多年来从事教育工作的经验传授给自己啊。这年9月,张岑洁刚上新都师范学校,她从报纸上看见了一条新闻:一个名叫熊顺的残疾男孩在失去了双臂后依然用顽强的毅力考上大学!张岑洁给熊顺写去了一封信。熊顺就读于成都一所大学的社会工作专业,两个年轻人从此开始了书信交往。
张岑洁在城市了里长大,当她有一次从熊顺的来信中了解到,农村中至今仍有很多孩子因为贫穷而上不了学,她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打去电话问熊顺:“不上了学,这些孩子做什么啊?”“割猪草、喂家禽,给家里挣钱。”“长大了呢?”张岑洁又问,熊顺回答:“男孩子就早点娶媳妇,女孩子就早点出嫁,然后又生儿育女,一辈辈人就这样生活下去。”张岑洁心里一下子变得沉甸甸。接着,张岑洁又听熊顺说,他之所以会报考社会工作专业,是希望大学毕业后能以社会工作者的身份回到农村去,帮助家乡贫困的孩子上学读书。
一个在身体上有着严重残疾的人,还时刻想着将来要回家乡去帮助别人,张岑洁发现熊顺身上的这种品质正是城市里的年轻人所缺少的。一天,在美丽的大学校园,张岑洁和熊顺有了第一次促膝交谈,她也第一次对什么叫“社会工作”有了了解。临别时,熊顺送张岑洁到大学校门,将几本社会工作方面的书籍借给她,张岑洁回到学校就贪婪地看起来。此后,在大学里,张岑洁便积极地参加青年志愿者活动。
残疾儿童收留站的义工
2004年9月,张岑洁由新都师范学校升入成都大学教育学院读本科,她听说新都有个姓王的下岗女工办了一个家庭残疾儿童收留站,便在星期天的上午去了这名女工的家中。第一次上门,看见下岗女工和年迈的父亲照顾着五六个身有残疾的遗弃孩子,张岑洁说不出是感动还是难受,只是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姐,我往后能来帮你照看这些孩子吗?”王大姐重重地叹息一声:“小妹妹,照顾这些孩子可不是容易的事,你吃不消啊。”“我家也在农村,从小照顾弟弟和妹妹,我会照顾好他们。”害怕被王大姐拒绝,张岑洁撒谎说道。
王大姐果然相信了,答应了她的要求,从这天起,张岑洁便会在每个周末和星期天去王大姐家照顾残疾孩子,教他们识字、唱歌,清洗被屎尿打脏的衣裤。一天深夜,张岑洁接到王大姐打来的电话:“岑洁,你能赶快来一趟吗?家里出事了……”原来,这天晚上,王大姐的丈夫去成都打工迟迟没回来,家中一个患有癫痫病的孩子突然发病,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王大姐想要立即把孩子送去医院,可又担心父亲年过古稀,在家里照顾不了其他几个孩子,她便在情急之下求助张岑洁。张岑洁二话没说,穿上衣服就奔出寝室。赶到王大姐的家,王大姐已经抱着犯病的孩子等候在家门外。
“大姐,快送孩子去医院吧。”张岑洁拦下一辆出租车,她一边将抱着孩子的王大姐让上车去,一边从身上摸出100元塞给王大姐。“岑洁,大姐不能要你的钱。你还是学生,这钱可是你的生活费啊。”可此刻,张岑洁只想要救孩子的生命:“大姐,快走吧,多耽误一分钟就会多一分危险。”终于,王大姐抱着孩子坐上出租车,她含泪收下了张岑洁递上的100元……
上大学的几年里,张岑洁一直坚持去王大姐的家照顾残疾儿童,用她的爱心温暖着那一个个从小失去了父爱和母爱,又在残酷命运中挣扎的孩子。2007年6月30日,张岑洁最后一次去了王大姐家,她对王大姐说,大学毕业后,她将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工作,也许很长时间都不能再来照顾这些孩子了。王大姐拉着张岑洁的手,流泪说道:“这几年,要不是你常常来帮我,我养育这几个孩子会更加辛苦。岑洁,你走了,大姐会想你,这些孩子也会想你!”王大姐泪流满面,张岑洁也依依不舍,她俯下身去亲吻着每个孩子的额头……
王大姐和她的残疾孩子并不知道,张岑洁当时已经报名参加了“西部青年志愿者行动”,她将要去偏远山区做一名女教师。
志愿者的青春无怨无悔
“西部计划青年志愿者行动”由共青团中央发起组织,旨在援助西部贫困地区的失学儿童。最初,张岑洁上网看到有关消息,立即下载了报名表格,没有征求父母的意见,便前去报了名。6月底,经过选拔,张岑洁在众多报名者中脱颖而出,光荣成为了“西部计划青年志愿者行动”中的一员,于2007年7月启程前往广元市,开始了为期两年的志愿者支教生涯。
张岑洁被安排到剑阁县沙溪中学任教。可没想到,来到剑阁,因为能说一口流畅的普通话,剑阁县有关领导决定让她留在政府办公室工作,张岑洁的心里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参加青年志愿者行动,我就想要当一名山村教师。在政府机关工作,我又何必要来剑阁?”张岑洁在电话上对父母抱怨说,但爸爸张力却开导她:“岑洁,你虽然没能去学校作老师,可留在那里,空闲的时候还是有机会去帮助那些生活在山区里的孩子。你不是说沙溪中学的学生很多都是留守儿童吗?你完全可以去帮助在那里上学的学生啊。”张岑洁的心情豁然开朗。
沙溪中学距离剑阁县政府只有10多分钟路程,每天中午和晚上下班后,张岑洁都会去沙溪中学,和老师们一起照顾学生。刘玉州(化名)是一名初三学生,几年前父亲去福建打工时,遇上车祸去世,母亲又外出打工挣钱供养他上学,近3年没回家,他和奶奶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过去,刘玉州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然而,上初三后,他迷恋上了网络游戏,甚至逃课去上网,还学社会上的青年留起了长发。一天傍晚,张岑洁下班后去沙溪中学,远远就听见刘玉州的吵闹声,原来是班主任老师找他谈话,并要用剪刀强行剪掉他的长发。刘玉州不肯,与班主任发生了对抗。看见这样的情况,张岑洁快步上前,她对刘玉州的班主任说:“让我来,也许能说服他。”张岑洁花了3个多小时与刘玉州促膝谈心,这个15岁的少年渐渐敞开心扉。刘玉州说,他过去虽然在学习上成绩很好,但不会上网,不会打游戏,被很多同学看不起。所以2007年暑假里,他便成天泡网吧,没钱就向在上海打工的妈妈要,他发誓要向看不起他的同学证明,自己打起游戏来也同样会很出色,结果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星期天,张岑洁特意去了刘玉州家。刘玉州的家在铁斧山,有2000多米高。张岑洁来到他家时,已经是中午,看见刘玉州和奶奶的午饭就是一锅玉米粥,她的双眼潮湿了:“小州,我没想到你和奶奶的生活会这样艰难……”可刘玉州的奶奶却笑着说:“老师啊,生活苦一点不算什么,只要小州学习好,将来能有出息,我和他妈妈就有奔头了。”张岑洁看见,刘玉州的脸一下子红了。下山时,听张岑洁说要带他去上网,刘玉州惊讶不已:“张老师,你那天不是苦口婆心劝我不要再去上网打游戏了吗?为什么今天……”“我今天要叫一个哥哥来跟你打游戏,他是大学生,看你能不能打赢他。”“不行,我怎么能打得赢大学生呢?”刘玉州连连摇头,张岑洁又说:“为什么打不赢呢?那个哥哥没双手,操作键盘根本不能像你一样灵活自如。”刘玉州更惊讶了:“张老师
,你说那个哥哥没有双手,他怎么考上大学呢?你不会骗我吧。”张岑洁从挎包里摸出了一份几年前的报纸:“你看了报纸上的新闻就会明白。”
在这张报纸上,有一篇报道熊顺的新闻。刘玉州将头深深低下,他终于明白了张岑洁的一番苦心。刘玉州的英语较差,张岑洁从此便每天去给他补习英语。后来,参加英语补习的学生越来越多,到2008年1月竟有40多名学生参加了张岑洁的英语补习!但最让张岑洁感到欣慰的是,刘玉州终于戒除了网瘾,又像过去一样刻苦学习。期末,他再一次考取了班上第一名!刘玉州激动地说:“张老师,要是没有你的鼓励和引导,我也许还会在网络游戏的泥潭中继续陷下去……”那一刻,张岑洁更加明白,作为一名青年志愿者肩上所要承担起的责任。
采访后记
采访张岑洁是在近日。那天成都下着很大的雨雪,当记者上午赶到与张岑洁约好的粱家巷一家快餐店时,她早已经等候在那里。张岑洁说,过去在成都生活,像很多同龄的城市女孩一样,她也喜欢贪睡懒觉,通宵上网,但在剑阁的半年多里,她的生活习惯改变了,最重要的是她学会了遵守时间。那天上午,张岑洁原本要去购买返回剑阁的火车票,只是因为要接受采访,她不得不让父母去火车站排队买票。张岑洁说,爸爸妈妈原本叫她坐汽车回剑阁,可汽车票要70多元,她坚决不肯,要坐20多元的火车回去。“也许很多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想象不到,在剑阁那样的贫困地区,70元差不多就是一个中学生1个月的生活费了,所以我宁愿坐火车挤一些,也不会多花钱坐汽车。”张岑洁坦言,在剑阁做青年志愿者的半年里,她不仅生活习惯上改变了,也使她的人生观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