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森山死在网戒训练营里。同样曾被家长送去国内某知名网戒机构的小龙(化名),也曾冒着摔断腿的危险,选择了跳楼“越狱”。
他告诉本报记者,这家网戒机构规定极多,逼他逃跑的,是件“在正常环境里稀松平常的小事”:小龙去输液,在网戒机构“治疗”的一个女孩拿了个苹果给他,回头他又给女孩一包QQ糖。这个细节作为“男女不正常交往”的证据,被其他孩子报告——按规定,这种情况就需要用电击来治疗。
此前,小龙已经被电过两次。“那种感觉,就像一把针扎在你头上,穿过去,扎回来,几十分钟。”被电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全身的筋和肌肉都在抽搐”。所以,当小龙听到风声,认为自己逃不过第三次电击治疗时,他沉不住气了。
当晚,他事先准备好篮球鞋,等10点半熄灯后,假装睡觉,在黑暗中挨到12点。“要越狱,哪能睡着呀!”
午夜,他偷偷溜进厕所,拆下腰带的小铁条,充当螺丝刀,开始卸窗户。
卸了两个多小时,窗户开了。小龙又在二楼窗户上坐了一会儿。“那里二楼和居民楼的三楼差不多,忒高了,说实话,当时有点不太敢跳。”而且,旁边不远就是保安室,他怕“跳到下面停着的车上,如果车的报警器响起来,保安冲出来抓住我怎么办?”
但一定要逃,他早就想好了,“拼着摔断腿,也要跑”。他告诉记者,在那里治疗的孩子都吃药,有的人目光呆滞,“天天和他们在一块儿,还不得疯了呀”。平时“天天开会,引导你哭你就得哭,引导你笑你就得笑,引导你跪下你就得跪下,引导你干啥你就得干啥。一句话不合适,罚。”
所以,他没再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跳楼的后果是:下巴开了一个大口子,腿上3个伤口,鞋里全是血。“我本来想跳到楼下一辆车的顶上的,结果计算有点错误。”小龙说,他砸上了车的后玻璃,下巴磕在车顶上,翻身掉到了地上。他没敢回头看,拼命向前跑。
跑出去两条街,回头看没人追,小龙找个地方坐下,把鞋里的碎玻璃倒出来,那时脚上已经扎得全是血了。他用卫生纸捂住伤口,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天快亮时,看见出租车。
司机们看他全身是血,没人敢载。说了半天,才有个胆大的司机找人押车,收300元带他去了邻县爷爷家。
尽管没有“摔断腿”,但这事还是给小龙和他的家庭带来了影响。小龙母亲说,当初她看了当地媒体的宣传很动心,便将小龙送去,但并不知道会用电击治疗,孩子进行这项治疗时,她被关在门外。按规定,孩子不允许和父母谈及电击治疗的具体情形。现在事情过去很久了,但小龙有时还会为此埋怨她。
从网戒机构回来后,小龙发过4次心脏病,“房颤”(心房内肌纤维不协调的乱颤,丧失有效的收缩)。而那家网戒机构,后来装上了铁窗。
“那里完全是魔鬼化训练,你们没有体验过不知道。什么励志教育,靠的就是以暴制暴,讲究绝对服从,稍有不从就打。为什么会死人,我进去过就知道,这太正常啦!”
小张进的第一家训练营就是小邓待的广州起航拯救训练营。“我在里面待了3个月,根本没有任何效果。相反,我学了很多坏习惯。我之前是一个‘良民’,不抽烟,不吸毒。但进去后发现那里什么人都有,打架、吸毒、卖K粉的,我进去就染上了江湖浪子的习气。你看我现在说话的这种口气,是不是有点像江湖流氓?就是在那里学会的。”
“连什么是‘网瘾’都还没有明确的定义,怎么治疗网瘾还没有科学的标准,怎么就出现了这么多的专门治疗网瘾的‘训练营’?”昨晚,华东师大应用心理系主任崔丽娟教授等学者在接受采访时说:“千万不要让我们的孩子成为网瘾治疗的‘小白鼠’!”